事情过去三天了,安德鲁仍然对这个神秘的人念念不忘。他已经让人到银行查过了,那一千万是确实存在的,而且从理论上说,他随时可以据为己有。但他没有这么做,第一,他并不缺这一千万;第二,他相信那人既然敢把钱放在他这里,就一定有把握让他吞不了这钱。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,太清楚人心了。但三天过去了,那神秘人并没有给他邮寄什么减肥的药品来,邮箱里也看不到他发来的指导他该如何减肥的信息,他不禁觉得这事很奇怪。当然,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比这件事本身更奇怪。
第四天,安德鲁正在家里抽着雪茄,古伊娜忽然冲进了屋子里,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封信,神情异常激动。安德鲁伸手去拿,古伊娜却似乎不想给他。他心里一沉,莫非是黛莉雅等不及了,给自己发来的最后通牒落在了古伊娜手上?他一把抢过信,赶紧打开看,先是松了一口气,因为那不是黛莉雅的信,只是自己前几天常规身体检查报告而已。但马上安德鲁又脸色惨白,因为他赫然看到,单子上写着:肺部异常囊肿,血液病变,症状为极罕见的血癌和肺癌并发症!现在虽然是早期,但这种并发症可治愈率低得让人绝望!
接下来的一个多月,安德鲁不停地做各种治疗。他有的是钱,不在乎花费多少钱来治病,但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很悲观,因为这种病实在是让人乐观不起来。他忙乱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两大烦恼,因为和眼前的危机比起来,那些烦恼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是了。
而在这段日子里,他的生活变化还不止这些。听说他得了重病的消息,黛莉雅看上去比古伊娜更加伤心。她也来到了医院,像妻子一样地照顾他。两个女人就这样共同照顾着一个男人,这让他在最难过的时候多少有了一丝丝欣慰。
安德鲁住在一个豪华套间里,这种房间是医院为富豪治病准备的。这天,安德鲁躺在病床上呻吟的时候,门被推开了。他以为是古伊娜进来了,说了声:“我要喝水。”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把杯子送到他的面前,他猛然抬头,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应征者。应征者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,手里拿着合同:“时间到了,我来拿我的钱。”安德鲁忽然想起了那份合同,他苦笑着看看自己的身体,虽然没有达到骨瘦如柴的程度,但不用称也知道自己现在减掉的绝不止五十公斤。现在,他心中的疑问已经有了部分答案,但他仍要问个清楚:“是你让我病倒的?你让我得了这种罕见的病?”应征者没有否认:“除了这样,没什么方法可以让你瘦得这样快。”安德鲁愤怒地问:“我和你无冤无仇,你为何要这样害我?”应征者面无表情地说:“我只是履行合同而已。合同是你自己签的,里面的条款写得很清楚,你并没有要求减肥的方法不能是危害生命的。”
安德鲁恢复了冷静,说:“你知不知道,我只要一声喊,就会有保镖来把你打成肉饼。”应征者轻笑了一声:“那又如何,还会有另一代言人,而我也不过是换一个肉身而已。”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安德鲁闻言睁大了眼睛。
应征者缓缓收起合同,摘下深色墨镜,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,让安德鲁不寒而栗:“我是恶魔代言人。”
安德鲁死死地盯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应征者戴上眼镜,平静地说:“恶魔最喜欢做交易,它通过交易来赢得世间的一切。它也有能力把一切奇迹作为交易的筹码。世人如果希望得到自己极度渴望的东西,恶魔代言人就会找上门来,和他签下合同。但是有一点,和恶魔做交易有个原则,那就是恶魔永远不会吃亏。你收获最希望得到的,恶魔就会让你失去最珍贵的。这个传说,我想你应该在书上看到过吧。”
安德鲁哭了。他开了一张两千万的支票给恶魔代言人,但恶魔代言人并没有走,他平淡地说:“你还有机会和恶魔做个交易。”安德鲁心里求生的欲望盖过了对恶魔的恐惧:“我想活下去,我不想死。”
恶魔代言人嘴角撇了撇,似乎早已料到他的要求,拿出了一份准备好的合同交给他,可那上面写明用来交换的条件是他的全部财产。
安德鲁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。如果他签了合同,他将能恢复健康,但他将成为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;而如果他不签合同,他连穷光蛋都当不成了,会很快死去。
经过痛苦的挣扎,安德鲁终于颤抖着伸出了手指,就在他要按上手印的一刹那,古伊娜和黛莉雅从门口扑了进来,两个人都抓住了安德鲁的手。古伊娜跪在地上,哭泣着向恶魔代言人哀求:“他这么多年才打拼下这份事业,如同他的性命一样珍贵,能不能给他留下一点资本,让他以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?”黛莉雅则抱着安德鲁哭道:“你不能这么做啊,我们以后怎么办,你要好好想想啊。万一恶魔骗了你怎么办?”
恶魔代言人丝毫不为眼前的景象所动,而是冷冷地说:“恶魔不会骗人,它拿了你的财产,一定会让你痊愈的。你自己考虑清楚,究竟是你的钱重要,还是你的命重要。”安德鲁看着两个女人,古伊娜慢慢把手缩了回来,黛莉雅却依然抓着他的手不放。安德鲁悲哀地说:“黛莉雅,难道你认为我的钱比命重要吗?”黛莉雅张了张嘴,忽然说:“如果只是我自己,我什么都可以忍受,因为我那样爱你。可我……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啊,你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挨饿吧!”安德鲁狂喜不已,他和古伊娜结婚已经二十年了,一直没有孩子,现在听说自己有了孩子,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。他哀求地看着恶魔代言人:“能不能为孩子留下一部分,我……”
恶魔代言人心如铁石:“不可能,哪怕你留下一分钱,恶魔的合同都不会生效的,你必须完全答应合同的条款,那样才可能获得恶魔的帮助。”
古伊娜忽然问:“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代替?”
恶魔代言人摇摇头:“没有,当恶魔看上什么东西时,没有任何替代品。”
这时,忽然响起一声尖叫,黛莉雅竟一把抢过安德鲁手中的合同,撕得粉碎。安德鲁面如死灰,不敢相信地看着黛莉雅。
黛莉雅咬牙切齿地看着恶魔代言人:“他的钱谁也夺不走!”恶魔代言人冷冷一笑,变魔术一样从怀里又拿出一份合同,交到安德鲁手里,这次安德鲁没有犹豫,直接按上了手印。
黛莉雅怒骂起来:“你这个老混蛋!我跟了你两年了!你竟然这样对我,一分钱都不给我留下。亏我还说怀了你的孩子,你竟还这么绝情!”安德鲁内疚地说:“黛莉雅,我对不起你,但你放心,我一定能东山再起,当年我能从一贫如洗到家财万贯,将来一定也可以。给我五年时间,我一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!”黛莉雅冷笑着说:“等你东山再起?先别说你剩下半条命还能不能东山再起,就算能,我得等到哪辈子去?我看咱们还是拜拜吧!”安德鲁着急地说:“可是我们的孩子还在你的肚子里啊!”黛莉雅撇撇嘴:“我本来是真想怀孕的,那样我就可以多分一份你的财产,可我并没有真正怀孕。现在你已经是穷光蛋了,我更不会为你生什么孩子了。再见,你抱着你的黄脸婆一起过穷光蛋的日子吧。”
黛莉雅走了。安德鲁呆呆地坐着,等他想起恶魔代言人时,早已不见了踪影,只有满脸泪水的古伊娜坐在他的床前。他一把抱住古伊娜,放声大哭起来,就像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受了委屈一样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安德鲁按照恶魔代言人的意思,继续进行各种治疗。恶魔代言人暂时没有拿走他的财富,因为根据合同约定,当他彻底痊愈后合同才生效。所以,他现在可以支付各种治病的费用。
转眼两年过去了,安德鲁真的奇迹般痊愈了。他感慨恶魔真的是言而有信,然后把所有的财产都整理完毕,就等着恶魔代言人来取了。
这一天终于到来了。安德鲁和古伊娜衣着整齐地等在客厅里,中午时分,恶魔代言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。安德鲁把支票簿和财产清单放在了桌上。不知为什么,恶魔代言人竟然笑了起来,他的话更是让安德鲁如堕五里雾中:“安德鲁先生,我真羡慕您有这样一个好太太。”古伊娜也笑了。安德鲁惊讶地问:“你们……你们早就认识?”恶魔代言人笑道:“您知道为什么您这种病治愈率这么低吗?很大一个原因在于患者的心态。这种病和普通癌症不同,是无法瞒着患者治疗的。而如果真的告诉了患者,没有一个患者能有足够坚强的心理来对抗病魔,很快就从内心崩溃了,这样就一点治愈的希望都没有了。”安德鲁莫名其妙地问:“我的病不是恶魔治好的吗?”
恶魔代言人笑道:“安德鲁先生,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魔,我其实是你的主治医师。那次你来做常规检查的时候,我发现你得了这种极其罕见的病。当时我很为难,如果告诉你实情,你一定会丧失信心,这样就一切都完了。可如果不告诉你实情,根本就不可能瞒着你进行那些特殊的治疗,我只能先告诉你的妻子。她悲伤之余,告诉我你其实是很相信上帝和恶魔的,虽然你不看圣经,但那只是因为你不希望产生负罪感而已。正好你贴出榜文想解决自己的烦恼,所以我们就商量了这样一个办法。”
安德鲁若有所悟:“这么说,开始的一千万支票……”
“恶魔代言人”说:“那是你妻子借给我的,为了让你相信我是真的恶魔代言人。只要让你相信你的病是恶魔让你得上的,就可以让你相信恶魔可以治好你的病。让你签合同,就是为了强化你的思想。不管在治疗过程中出现什么反复的症状,你都不会在意,因为你相信恶魔一定会治好你的病。这种病的治愈率确实极低,但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。我已经让你妻子做好了两手准备。很大的可能性是虽然用了一切办法,但你仍然不幸去世。那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,因为毕竟该做的努力都做了。”
安德鲁笑容满面:“非常真诚地感谢你,医生。可我还有件事没弄清楚,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呢?”医生摘下眼镜,安德鲁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红色的。医生一笑:“隐形眼镜而已,就是我需要七种颜色的眼睛也一样可以做到。”
安德鲁紧紧地抱住古伊娜,含着泪说:“亲爱的,谢谢你解决了我的两个烦恼。你看,我现在已经不肥胖了,而且家庭的烦恼也彻底解决了……
相关阅读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