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不用担心粮食和蔬菜的人,也能活成这样,外形上变成了大妈。
至于我呢,小妹妹和我商量装修方案的时候,我果断地告诉她,要以方便搞卫生为导向;还有一次,朋友圈讨论鞋子,我说鞋子最要紧的是舒服,有个下一代说首先要好看。我们也不辩论,但彼此已经分出了界限——二十年前,我也是像她这么说的。
前段时间,我剪了个不对称的发型。一边是野火烧尽,短得离谱,一边是春风吹又生,长得吓人,两边就像两块河水不犯井水的领地,相互独立,又彼此共生。老妈说,那叫什么发型?怪里怪气的。她老人家忘了,她在我这个年龄,才刚结婚不久,当时穿了喇叭裤、无袖衣,还挨过爷爷的批呢。
什么叫岁月是把杀猪刀?除了外形的变化,还包括你对一双鞋子、一件衣服、一个发型的态度和评判标准。年轻时你可以草率鲁莽到以肾相许,只为买部手机;中年后你在养生群里说,肾好才是真的好,混得风生水起。
时间是个自动分拣机,它会帮你重新规划界限。走着走着就会发现,原来不以为然的,现在会觉得很靠谱,比如说要吃早餐、不能熬夜的说教;原来鄙视的,现在觉得也不无道理,比如关于门当户对的陈词滥调;原来觉得很重要的,现在觉得放弃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,比如说那个各自疯狂的party(聚会)。
《致青春》里说得极是——我们终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,离最初的面目越来越远。
只有当你回头看的时候才会明白,你恐惧的那些,其实都会自自然然地来、自自然然地走,不需要特别准备。
比如说,你结婚前深度恐婚,不知道怎么和公婆相处,恨不得找一本《求生指南》,可真到了一块生活,才发现老人家其实很好说话。
你听说生孩子很痛,不想怀孕当妈,可B超里只要出现一个小人儿的照片,眉眼在哪里都还找不着,你却觉得比什么爱都更深刻更温暖,多痛都不在话下。
你不知道怎么去抱一个新生宝宝,可只要孩子出现在你面前,你就可以熟门熟路、无师自通地把ta安放在你心窝里……
你看重的那些,也会自自然然地撤退。那些像圣诞树一样全身披挂的夸张造型、叮叮当当撞得作响的手镯项链、金光闪闪的石头水晶,都会被自然淘汰。就像是你的前任,曾经火热疯狂得说不出理由,但现在就对它无感了。不为什么,就是感觉喜欢不动了。
你身体里好像有个自带发条的闹钟,它到时就会提醒你切换到不同的状态,你在变化。
这种变化是自动发生,也是突然发生的,好像是某个早上,你起床喝了口水,一瞬间,某种东西就悄悄地从量变到质变。
你突然觉得呼天喊地的应酬很无趣,不如安安静静地看一本书。
你曾经不化好妆不会出门,现在,你觉得美不美都不看大腿了。
你原来恨不得每天呼朋引伴,觉得在外吃饭是种生活方式,现在却突然想回家做饭了。
你曾经在淘宝上买到剁手,多少包包都嫌少,现在却突然觉得大道至简,朴素是真,欣赏起清汤寡水的断舍离。
你曾经觉得输赢很重要,突然有一天,你觉得是非对错全然不是个事,包容和妥协才是正道,你和这个世界的关系,也从对立变成接纳。
你一直是不婚主义者,一辈子不愿意伺候别人,现在却突然觉得两个人拌拌嘴、牵牵手也挺好的。
你一直和父母有些别扭,觉得他们不懂你,你也不想懂他们,现在突然觉得一些计较都毫无意义,你要的就是靠近他们。
你曾经以为世俗是个那么令人憎恶的东西,你看不惯围着家庭转的女子,你以为光鲜是一辈子的使命,你永远都不会蓬头垢面——呵呵,年轻人,“图样图森破”(too young too simple),走到现在,你才知道辣妈和大妈就只有一字之差……
那是因为,之前那个时候,你还在想象,你还没有遇到。
我们大部分人,在职场上没有特殊福利,要跟男人一样拼;下班回家,得从另一个方向上岗。这个岗位像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,冰箱里要有随时拿得出的夜宵、水果,衣柜里要有已经烫好的衣服,屋子里要有一盏等人夜归的灯;夜深了上床,还要像苍井空一样火辣……
哪个大妈没做过别人的梦中情人,不曾是谁谁谁的女神。她们曾经说起恋爱就会脸红,曾经抵御过追逐的狂蜂浪蝶,曾经以为生活里根本没有肥皂水、洗洁精。曾经是水嫩欲滴的豆腐,经过生活的压榨,才终于慢慢变成了豆腐渣。
王朔说:“唯一值得欣慰的是,你们也不会年轻很久。”呵呵,是的,每个大妈,都是从少女出发。
关于作者:芝麻,留英理科生,跑友族,出嫁人。著有《你正美好,何必彷徨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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