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大妮，乔二妮是姊妹花，两个人名只差一个字，姐俩儿的店面也只隔一条街。而且都是卖鱼。

这卖鱼的营生，起先是乔大妮在做，那时整条街就她一家，生意红火，顾客络绎不绝。人都管她叫卖鱼西施。

一看这生意还行，大妮就鼓动下岗赋闲的妹妹也来做。于是二妮在街对面又开了一家。

姐妹俩，模样长得顺溜，人也实诚，不缺斤少两，童叟无欺，鱼卖得特好。多少年下来，几乎霸占了整条街的淡水鱼虾生意。

时光荏苒，眼见孩子们大了，学业无成，姐俩不约而同地就把店转手交给孩子打理。

不过，实际她们还是不得闲。因为年轻人嫌弃那股腥气味。而且，买鱼的人们图省心省力，多要求现场宰杀。每次抓鱼、杀鱼吓得两边的儿媳妇哇哇叫。

姐俩看不惯，还是要自己动手。不过，话说回来了，姐俩儿也不是心里没有一点芥蒂。毕竟，这鱼也是活蹦乱跳的生物。

特别是这敲鱼头，手起锤落那一刻，姐俩心里都会不由得咯噔一下。

二妮就对姐姐说，“姐，咱做的这是杀生的营生，上苍不会给咱记着过吧。”

大妮说：“那咋办？”

“听说东街有教人信神信教的，可以普度消业，不如咱也去听听？”

“我不信那套，咱做的是良心买卖，怕啥呢。要去，还你去吧。”大妮冲二妮摆摆手，说道。

从这天起，二妮天天夜里去听课，周日里还要参加集体祷告。

一个月下来，二妮显出了虔诚。她除了听课、诵经祷告，去厦门旅游的时候，特意从南海请了尊菩萨回来，还花大价钱专门让老师给开了光。

每天结完账，一天卖出宰杀了多少条鱼，就给菩萨磕几个头。嘴中念念有词：罪过，保佑之类的。

大妮呢，似乎并不这么在意，她没请菩萨，也没供财神。每天儿媳妇结账前，她还拿出一条鱼的钱来，悄悄拿回自己屋里，放进储蓄罐。

其实，她这些小动作，哪能逃过儿媳妇的火眼金睛。

晚上，媳妇在被窝里就和他儿子抱怨：“你看咱娘跟着咱，还使心眼儿。”

儿子说：“咱娘不是那样人。我估摸是怕我们以后不孝顺，给自己留条后路！”

儿媳妇颇不以为然：“算了吧，我还不知她那小九九？怕是给你妹偷偷攒钱呢。”

“就算是也没啥。咱就这一个小妹，真有啥困难，有啥需要，跟咱张嘴，咱也不能不管，是吧。”儿子又说道。

媳妇这边还是有些愤愤不平：“事倒是这么个理儿，可以不用偷着背着吧。”

“随她老人家高兴吧。咱娘这么大岁数了，给咱操劳，就算雇个人怎么也得一千块，是吧。这账你这么算心就不堵了。”儿子哄劝媳妇说。

“嗯，俺就是说说。要叫你这么一说，咱还赚了呢！”媳妇呵呵笑着，不无嗔怪地用手指头点着儿子的额头。

话说，这二妮每天都不忘给菩萨磕头。灾消没消不知道，反正是病找上身来了。

开始，她总觉头疼，以为没啥大碍，一直忍着，或者自己去药铺开点脑清片或者镇脑宁啥的。终于有一天，一阵晕眩，昏倒在了鱼池傍边。

孩子们赶紧拨打120，拉去医院一查，竟是脑瘤，还是晚期。回来后，在床上勉强挨了两年，就去世了。

送走二姨。大妮儿子小两口就守着她嘀咕：“咱小姨信了一辈子‘神灵’，拜了一辈子菩萨，够虔诚了吧，可也没顶事啊！”

大妮听闻，立马就翻了脸，骂两个小孩子嘴上没把门的，尽瞎说。“咋不管用唻，只是你二姨那是不懂啥叫信仰。”

“这老年间就传下来的信仰，不是让你信哪位尊神。而是让你信他传的道，这道是普度众生的道，是扶弱济贫的道，是惩恶扬善的道！

“不是让你天天对着谁磕头，给谁的泥身烧香、朝拜。所以，你们没见娘每天都拿出一条鱼的钱来？俺都是攒够一个整数，就给贫困地区的孩子捐出去。

“还有，这世上什么时候没个灾，没个难的，每逢这时候，咱也尽点心，尽点力……”

小夫妻俩，听到这，恍然大悟。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会心地一笑，又都面露愧色地低下了头。

一会儿，媳妇抬起头不无献媚地对儿子说道：瞧咱妈这悟性！甩咱们好几条街！

“别贫了，早点去睡觉，别耽搁明早卖鱼。”大妮说。

“娘。”小两口又是异口同声。“咋了？”大妮问道。媳妇说：“这样，明天开始，您再多存两条鱼的钱。”

“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