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为谢绝说：“我要赶着回家哩！心意我领了，吃饭就免了。”络腮胡子握着他的手，感慨地说：“果然没说错，你是个好样的。”刘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嘀咕道：“什么没说错？”可络腮胡子早跨上摩托车，一溜烟地跑了。

回到家，家人围着刘为问这问那，好一番感慨。在家呆了几天后，刘为就决定去找工作。一般的人要找份像样的工作都谈何容易，更何况是刑满释放人员。人家一看他的光头，几句话一问，就让他另谋高就。一连找了几家饭店都没戏，刘为只好打道回府。他下了公交车，正要拐进巷子，迎面走来两个年轻人，一个留长头发，一个蓄小胡子。小胡子像遇到老熟人似的，上前热情地招呼：“刘哥好啊！”刘为仔细打量，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。长头发敬上一根烟：“刘哥的大名兄弟是如雷贯耳，以后咱们可就跟你混了。”

见刘为一脸警觉，长头发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。原来这两人都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，听说刘为因伤人蹲过大牢，想请刘为出山，替他们镇镇场子，把几条街上的啤酒供应都揽下来。至于报酬，每个月不少于三千块钱。

这种事刘为早有耳闻，说白了就是欺行霸市。如果碰到不听招呼的店主，随便找茬为难人，再不行就寻衅滋事，叫你不干也得干。

刘为听完劝解道：“小兄弟，我是才从牢里出来的人，知道蹲大狱是个啥滋味，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做不得，你们赶快打消这样的念头，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。”两个人朝刘为感激一笑，乐呵呵地走了。

看着他们说笑着走了，刘为一拍脑袋，这是咋了？我这几句话就挽救了两个社会青年？

晚上，刘为扒了几口饭就把自己关在屋里。过了一会儿，母亲敲门喊：“小为，有位姑娘找你。”他懒洋洋地打开门，不由眼睛一亮：“是你？”“怎么？不欢迎我？”于小菲笑嘻嘻地说。

两人寒暄几句后，刘为禁不住问：“于小菲，你是怎么找到这的？”于小菲不但不说，反倒卖起关子：“我不但知道你家在哪儿，还知道你是大厨师，有过三年主厨的经验，四年前为女友伤了人，在监狱里呆了四年，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份工作。”

自己的底牌被一个小丫头揭了，刘为感到很郁闷，垂着头闷声不语。于小菲咯咯地笑着说：“不会吧！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点肚量？”刘为尴尬地问：“我的事你怎么知道的？”于小菲扑闪着大眼睛，拖着音说：“因为——这是个秘密。”

两人说笑了几句，于小菲就说了登门的目的。她开了家素菜馆生意清淡，主要是找不到有经验的大厨，想请刘为出山，但不知道刘大厨师能否屈就？他问起工作待遇，于小菲一本正经地说：“试用期三个月，月工资1500元，干得好有提成。”刘为说自己考虑考虑。

临走时，于小菲一脸神秘地说：“虽然工资待遇一般，但你来了后，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说着，还似有所指地点点刘为的额头，像在提示着什么。

送走于小菲，刘为就决定去当这个主厨。一来自己整天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，好歹算是有了工作；二来于小菲的可爱让他顿生好感，总觉得两人多年前就已认识。更重要的是，于小菲所说的秘密，像磁石一样撩拨着他的好奇。

于小菲的素菜馆离刘为的家不远，在紧挨着护城河的街面上。虽然店面不大，但设计装饰很雅致，再加上沿路杨柳依依，绿草如茵，来往的人也不少，可来进餐的客人却没几个。

刘为到厨房一看，就什么都明白了。虽然于小菲请了两个厨师，但他们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，不但烧出来的菜肴味道一般，就连烧菜的流程和手法他都看不上眼。

重操旧业，站在灶台边的刘为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。按照客人点的菜肴，他精细利落的刀功宛若行云流水，端锅抡勺的娴熟就像艺术表演。再加上他善于琢磨，不断推陈出新，把相同的菜蔬做出不同的风味，渐渐地，素菜馆的食客开始多了起来。

这天晚上，送走最后一桌客人，服务员忙着打扫卫生，于小菲乐滋滋地点着钱。刘为从操作间出来时，她像得了压岁钱的孩子，扬起手里的票子说：“哇！我太幸福了。”刘为被逗乐了，笑着说：“真正的老板娘可不像你这样，纯粹就一孩子嘛！”

于小菲并不计较，感叹说：“很早的时候我们都是孩子，只是现在长大了，有些事忘了，可有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。”刘为听得莫名其妙，摆摆手回家去了。

不知不觉间，刘为在素菜馆呆了两个月。不知是两人有缘，还是于小菲爱屋及乌，不但对刘为的厨艺极力推崇，忙碌之余跟屁虫似的黏着他。店里的同事看出了端倪，就有人半真半假地叫他老板。

刘为赶紧朝人家摆手，让不要乱讲。可他在心里一琢磨，真能从于小菲的话语和眼神里，看出对自己的喜欢。这段时间的相处，刘为不但知道于小菲是个活泼可爱、聪明伶俐的女孩，也知道她的父亲开着几家公司，资产过亿。富豪千金为什么要开家餐饮小店？她凭什么喜欢端锅抡勺的伙头？刘为左思右想，觉得这里面有蹊跷。

上午十点多钟，刘为照例来到素菜馆。他推门一看，只见于小菲略施淡妆，清新可人，见面就说：“祝你生日快乐！”刘为猛一想，可不！今天就是自己三十一岁生日。她是怎么知道的？不等细问，于小菲已在门上挂起“今日歇业”的牌子，拉着他就朝街上走。

这一天是刘为最快乐的一天。于小菲像玩疯了的孩子，拽着他进游乐场、逛动物园。大概是被于小菲的情绪感染了，他放下内心的彷徨，让自己沉浸在无忧无虑的快乐中。

晚上，于小菲亲自下厨，给刘为烧了好几个可口菜。刘为禁不住问：“小菲，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？你…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？”于小菲现出女孩子的羞赧：“我……我喜欢你，这算不算一个理由？”

于小菲心地善良，漂亮大方，绝对是个好女孩，再加上富足的家庭背景，许多人都会趋之若鹜。可越是这样刘为觉得自己越自卑，刑满释放的劳改犯，现在又一穷二白，有什么资格接受这份感情。

刘为端起酒，一饮而尽说：“小菲，我很感激你，在我最潦倒的时候，你用热情和善良让我拥有了希望，但我不能接受这份感情，因为我不配。”于小菲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，可刘为说了声谢谢，就逃也似的冲出门外。

第二天，刘为决定长痛不如短痛，辞去素菜馆的工作。可赶到素菜馆，推开店门，于小菲正张罗着搬桌弄椅，准备关张停业。

刘为忙上前问：“生意正红火着，你怎么要关门呢？”于小菲未卜先知：“你是来辞工的吧！既然这样，这店开得还有什么意义？”面对于小菲的倔强，刘为不解地问：“我现在一无所有不说，还是坐过牢的人，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，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？”

于小菲答非所问，指着他额头上月牙形的疤痕：“你额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？”刘为抬手抚摸着。“让我来讲个故事吧！有个五岁小女孩，她的布娃娃被两三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抢走了，扔在泥水里踩。你那时也才十来岁，可你勇敢地和他们打了起来，还抢回了那个布娃娃。在扭打中，你的额头被砖头打破了……小女孩永远记得，你满脸是血地把布娃娃递给她……”于小菲说着说着，最后竟泣不成声。

往事历历在目，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似曾相识，刘为脱口道：“你就是老家隔壁来的亲戚，那个叫小鱼儿的女孩？”于小菲含泪点点头。

两人相视而笑着，想起自己还说过，等长大了要娶于小菲当媳妇，一辈子保护她，刘为不由感慨说：“时间真快呀！一晃都二十一年了。我从老家早搬出来了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？”

于小菲回忆说：“我一直都记着你，想着能再见到你，等上了大学准备恋爱时，才发现早就喜欢上你，几次恋爱都没结果，于是，我决定找到你，向你表白这份感情。”

刘为笑着问：“如果我是个不务正业的混蛋，那你不是羊入虎口？”于小菲在他额上一点，得意地说：“我再傻也不会良莠不分吧！你出狱后，我让表哥故意落下六万块钱，如果你收归己有，那我们缘分已尽，以后就成了见面不识的路人。”想起几个月前的蹊跷事，刘为恍然大悟：“那两个想拉我入伙的小青年，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？”于小菲点头称是。

一切真相大白，于小菲说：“在我们都是孩子的时候，你都敢保护我，为了一个布娃娃都敢头破血流，难道现在就没有接受这份爱情的勇气吗？”刘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帮着把桌椅摆回原位。

于小菲急了，一把拽住他：“你到底爱不爱我？”刘为憨憨一笑：“没看我正用行动在表达嘛！再说了，这老板谁不想当呀！”于小菲听得心花怒放，她知道这家素菜馆将继续开下去，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，将真的成为现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