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敬问:“刚才你在车厢里,为什么不和我说话?”
陈天姣说:“他们在我脖子上挂了一个东西,说是遥控炸弹,只要我大声呼救或同别人说话,他们就引爆。”
乘警说:“胡扯,哪有那种东西!它在哪?”
陈天姣说:“他们走后,我怕这东西随时会爆炸,就给扔到车窗外面去了。”
乘警又问她,是怎么被挟持为人质的?
她说在泰安的一个饭店里,遇见一个女的,长得慈眉善目,吃饭时主动搭话说长道短。后来女人给她倒了一杯可乐,喝了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,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火车上了。
他们都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,没法不爱。经过两年多的恋爱,张敬工作一稳定,马上就向陈天姣提出结婚。起初,天姣父母坚决不同意,后来见女儿不是一时冲动,又见张敬素质也高就同意了。
陈天姣毕业于台北大学,结婚后还想工作。津州市经济开发区本来就是台商云集的地方,通过父亲的关系,很轻松地在一家台资企业找了份高管工作。因为有天姣父亲的赞助,他们在开发区买了一处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。
结婚后的张敬时时露出失落的神情,细心的天姣就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。原来,张敬父亲早年去世,母亲退休后一直自己单过,他想把母亲接到一起住。天姣听说后诚恳地说:“我一直觉得婆婆这人挺好的,早就有这个心,咱们说办就办。”
张敬欢天喜地地把母亲接来了,可住了一个多月,母亲坚决要求回去。张敬平常很注意观察母亲和天姣相处的细节,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和的地方。就问母亲为什么,母亲说,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俩过得好不好,见你们相亲相爱就放心了。至于回去的理由,就是一个人单独惯了,没有其他原因。天姣见婆婆走了,心里很不安,总问自己是不是什么事做错了,张敬说妈什么也没说。
到底是块心病。一次舅舅来家里做客,说起这事,舅舅像讲笑话似的讲了几件事。原来是语言和生活习惯不一样造成的隔阂。天姣祖籍本是福建安溪,口音里带有浓重的闽南话腔调。而妈妈是河北玉田人,满口唐山话。两人说话互相昕不懂,难免就发生误解。有一次,母亲在楼下和一个老乡说话,天姣喊她吃饭。天姣说:“妈妈,家门。”妈以为小两口要出去,让她看家,就说:“你们只管出去,家门儿就不要管了,咱这地方有保安,没贼。”还有一次,妈问:“儿啊,咱们家是不是老丢东西?”张敬说没有。妈问怎么天姣老是喊:“丢定……”张敬说那是喊我,闽南话里“张敬”就喊成“丢定”。还有一次,妈去买菜,临走前问天姣:“你想吃点啥?”天姣说:“虾米。”结果一连好几天,家里总吃虾米炒什么。天姣以为妈爱吃,也没说什么。妈却说,这不是天姣点的菜吗?最后总算弄明白了,原来天姣当时没听懂问的是“什么”。再就是生活习惯不一样,天姣主食以米为主,而妈妈爱吃面食,烙饼、包子(玉田人把馒头叫做包子)、卷子(一种烫面花卷),还有饺子什么的。妈妈烧出的菜,天姣总觉得成和作料味太重,而天姣做的妈又觉得没滋味。
听完这些话头,天姣笑得咯咯的,然后对舅舅说:“舅舅放心,下次妈妈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。”
从那天起,天姣就让张敬教她唐山话,还买来了赵丽蓉的小品集一集一集地看。有一天,张敬下班回来,见天姣正对着镜子不断地发出“嗯、崦”声音,就问她在干什么。天姣说:“前几天我们公司来了一个玉田人,我发现他表达‘是’或者‘对’时,就这么答应,挺有特点的,我正在练习。”张敬听了不由哑然失笑。原来,他们家乡确实说“是”或“对”时发音为“嗯、崦”,不过南方人大多舌头卷不起来,总把这两个字断开,就有些不伦不类。
天姣还让张敬教她包饺子、做馅饼、蒸馒头和卷子。张敬说:“你不是不爱吃吗?”天姣说:“做了北方人的媳妇,就得入乡随俗。如果连自己的婆婆都不能生活在一块儿,还算什么好媳妇。”
天姣怀孕了。妈妈又一次来家里探望,天姣忙里忙外。当热腾腾的饺子端上饭桌时,天姣说:“妈妈,这是我包的,您尝一尝。”天姣的饺子包得不咋的,一个个歪歪扭扭,好多还煮漏了馅,可妈妈吃着它竟然掉下了眼泪。
一个月后,张敬出差正好路过家里,到家后发现妈妈正在电脑旁听一个讲座。张敬问妈学什么,妈慌慌张张地关闭了桌面,说没学什么。等妈给他做饭的时候,他偷偷地打开dvc托盘,却见里面装的竟是一个《闽南话教程》光盘。妈妈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,她退休前是一个中学数学老师。看着这张光盘,张敬眼泪不由夺眶而出。
转眼几个月过去了,天姣经过十月怀胎,产下一个胖胖的女婴。妈妈前来侍候月子,一进门就直奔卧室,看着孙女眉开眼笑,然后说:“厚载,马就、马迈、比亚、黑亚,喀歇某哇共。”
张敬莫名其妙,天姣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张敬问:“咱妈说什么呢?”天姣说:“妈在说我们闽南话,意思是这眼睛、眉毛、鼻子和耳朵,好看得没法说。”
无独有偶,几天后,天姣妈妈也从台湾飞过来看外孙女,娘俩一见面,亲热的话说不完,到底说了些什么张敬也听不大懂,正巧听她妈妈问:“和你婆婆相处得好吗?”天姣一句话竟让所有人目瞪口呆,她用很重的唐山味儿和卷舌音说:“我婆婆和我啊,关系处得……得儿得儿的啊!”那意思是好得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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